“杜大夫，若是如你所說，那吸毒者豈不是也會染上蛇毒？”張姨娘也是十分驚訝，沒想到五少爺所中之毒竟會這般猛烈，便是用藥物都無法根除。她明知道自己身為蘇燁威的妾，吸毒這種事情根本輪不到她，但她還是為蘇衍手臂上那條細小的白線心驚膽戰。

“確實如此，故而老夫才說此舉頗有些危險。只是，待五少爺喝下老夫所配解藥，毒性會減去大半，剩下的那些，興許不會致命。”杜子陵覺得自己心中充滿了罪惡感。這種睜著眼說瞎話的技術需要時常練習啊，鬼知道這個思維天馬行空的掌門什麽時候又會想出什麽了不得的餿主意。

“興許。。。”眾人沈默。縱然可能保住一命，可她們哪個不是青春年華，誰又真有膽量去賭一個‘興許’？

“怎麽，平日裏一個個表忠心訴愛意，穿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這到了關鍵時候，怎的全都不說話了？站得這般遠做什麽？還怕老身吃了你們不成？”老太太見林如玉等人一個個不自覺的後退就氣不打一處來。平時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衍兒看，口口聲聲一個個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如今真到了需要的時候，竟然躲得比誰都快，這樣的妾，要來做什麽？！

“你們哪個願意為少爺將這蛇毒吸出來？”老太太面無表情，眼神一一掃過蘇衍的幾個小妾。

沒有任何一個人吭聲，甚至於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恐萬分的表情。

一個見血封侯的毒藥，又有誰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未知呢？

“哼！”老太太見眾人都不說話，心中十分不喜。說不得，她這老婆子還真的是得豁出這條命來了。

“祖母，讓我來吧。”蘇紅袖猶豫一會兒，最終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她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蓉姨娘又是個不喜爭鬥的，再加上她定過親，未婚夫婿卻意外身死，她克夫名聲在外，本就沒人來提親。後來，皇帝也虛晃一招，前頭決定要納她為妃，後頭就厭了她克夫的名頭改納了蘇雪顏。

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就算完了。二十歲的老姑娘依然無人提親，甚至有可能要一輩子都這般孤單的過下去，人生絲毫看不到希望。而且。府裏人因著她的名聲也對她多加疏遠。除了自己的親娘，這府裏便只有老夫人、二哥和五弟對她一如從前，不曾歧視半分。

原本她以為。即便人生灰暗悲慘，但還有人願意包容她、安慰她，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那是她灰敗的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束微光。但是誰曾想，一夜之間。二哥竟然與她生死永別，而五弟卻落了一身傷病回來，甚至連子嗣之望都斷絕了，而她一個弱質女流，空有豪爽性格，卻完全不知該如何安慰。

她對五弟一直是心存感激的。那樣一個翩翩少年。開朗、陽光、豪爽，卻在一夜之間變的浮躁、陰暗、仇恨。

她好不容易盼來了五弟的重新振作，卻在這樣的時候。又被那陰毒者下了毒手。

而她相信五弟所言，故而也就算是相信了蘇啟就是策劃一切的兇手。

她也惜命，她也不想死，可同樣的，她也不想看到五弟無藥醫治而亡。她不過一介女流。逍遙侯府可以沒有她，卻不能沒有一個傳承者。

無論是身為一個姐姐。還是為家族著想，她都得勇於的承擔一切後果，包括獻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她心中依然存有僥幸，大夫不是說過嗎，興許不會死。

“紅袖，你瘋了！”蓉姨娘平日裏十分溫婉端莊，嫁與蘇燁威為妾這麽多年從未見她爭搶過什麽，甚至沒有見她跟誰紅過臉，但是，當她聽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要為五少爺吸毒時，她心中卻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

那是她的女兒啊，是她一生的依靠與活著的意義。在這深宅大院中，人要活著，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她不在乎榮華富貴，不在乎位高權重，這一切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是，唯獨這個寶貝女兒卻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不要求她活的顯赫富貴，她只希望她能平安順心的過一輩子。可是如今，這個女兒終是要保不住了嗎？

一想到此，蓉姨娘心中便是悲戚難忍，竟是暈了過去。

蘇紅袖十分擔心蓉姨娘的安危，也知道她若是出了事情蓉姨娘會有多麽難過，可是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五弟身死，她又無論如何都不忍心。

本來這種事情應當是著落在五弟的那些妾室身上的。可看她們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她就知道這些人根本無法指望。

逍遙侯府雖也算是貴族一列，但畢竟年頭還短，底蘊不足，總不能逼著人一定要去送命。何況，五弟這些個五花八門的小妾出身來歷都不低，若真的出了事，她們背後之人也未必能善罷甘休。

蘇紅袖嘆氣。前些時日才聽五弟說祖母有意派她去江湖上歷練，順便在江湖上紮穩腳跟，也算是給逍遙侯府留條後路。她為此消息興奮的徹夜不眠，沒想到，這才短短的時候，竟出了這等變故。

“母親。衍兒是我兒子。這些年我虧待他不少，就讓我這個做娘的來吧，便是死了，也權當是彌補了這些年我對衍兒的虧欠。”徐氏終究是不忍心讓自己的兒子就這樣命喪黃泉。雖然她對蘇衍的懷疑並沒有完全排除，但如今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她的心中就忍不住的疼痛，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無法忍受。

何況，徐氏也明白，自己這許多年在侯府之中活得如同行屍走肉，她自嫁入逍遙侯府之後，受盡苛責冷待，受盡冷眼嘲諷，受盡了小妾的無理挑釁。更加受夠了自己的夫君只聽小妾一面之詞甚至不查清真相就跑到她的水雲軒興師問罪。

‘水雲軒’這三個字是侯爺親手所題，可是，每當看到這三個字，她都覺得這是對她赤裸裸的侮辱與嘲笑。

她嫁進侯府二十多年，世事無常，滄海變遷，夫君身邊的女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兒，每一個都是傾國傾城貌美如花。而她呢？年老色衰，容顏衰敗，甚至於心中郁結。連年歲也顯得大了許多。

她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呢？難道只是為了坐鎮在逍遙侯府的後院之中做一個沒有表情，沒有情緒，沒有喜怒哀樂卻必須強迫自己得體大方賢惠善良的木頭人嗎？

既是如此。那還不如為自己的兒子拼一把。贏了，自己會得到老夫人些許的疼愛，輸了，無非一死，或許自己也就能真的解脫了。

沐如錦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她竟然從徐氏的心中聽到了求死的欲望。雖然這樣的欲望或許連徐氏自己都沒有察覺，但她此時卻就是這般的消極。

老夫人瞇著眼不說話。一邊兒是對蘇紅袖友愛兄弟的讚賞與欣慰，一邊兒又是對兒媳的嘆息與無奈。

她雖然對於徐氏這個兒媳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卻從沒有想過要她去死。她深知這個兒媳當年之所以不惜與娘家反目也要嫁入逍遙侯府那真的是對自己兒子的一片癡心。

可是，她的兒子不爭氣，辜負了這朵如花似玉的家花兒。卻縱情流連於那些野花叢中，被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雜花迷了眼，不懂得回頭留戀更美麗的景色。致使這家花兒心死衰敗，卻再也綻放不出美麗的花朵。

她對這兒媳是有愧的，雖然更多的是失望。但是，她依然不希望她出事。最少，即便被自己的兒子冷落羞辱這麽多年。這個兒媳婦對她卻依然是晨昏定省，孝順恭敬的很。

“怎麽。你們之中當真沒有願意為衍兒犧牲的？”老太太眼神十分淩厲，一一掃過林如玉等人，眸中的神色如刀一般凝出實質的殺氣，讓林如玉等人一陣心驚。

但與命比起來，她們還是選擇了自己活命而沈默以對。

沐如錦輕笑。其實老太太這說法就有些不講理了。蘇衍的命是命，難道別人的就不是嗎？又有誰規定誰就真的有義務用自己的命去換蘇衍活下去？

她們是蘇衍的妾不假，這個時代裏出嫁從夫以夫為命也不假，但畢竟蘇衍從未寵幸過她們。她們進了逍遙侯府的大門一載有餘，卻是連自己夫君的面兒都鮮少能見到，就更別說什麽感情了，要知道，她們多數都是被人送過來撈些好處的，這樣的情況，又憑什麽指望人家為一個幾乎不相幹的人付出生命呢？

但其實沐如錦知道，人就是這樣自私。她明白這個道理，卻依然設了這個計，讓杜子陵將情況盡量說得嚴重，嚴重到很可能需要一命換一命的程度，來迫使林如玉等人膽怯、害怕，進而互相推諉，在老夫人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負面印象。

林如玉是楚王府庶女，她被派來本就是有目的的。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王謀反定會成功，將來她就是公主，又哪裏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而花盈盈有著自己的心上人，何況她被徐國公府派來不過是輔助夫人的，也不會做這種會丟性命的傻事。

柳芊芊原本只是個奴婢。若非是禮部侍郎貪圖逍遙侯府富貴，認了她做義女，將她送給蘇衍為妾，企圖貪些小便宜，她現在還是個任人打罵的奴才。奴才通常最會見風使舵，又怎麽會為一個統共就見了幾次的所謂夫君去冒險呢？

而其他的小妾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根本就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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